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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序》滋生出书法上由纪事或纪功等实用意义转向山水文辞的情感承载与传递。这是文人书写心灵之旅的开启。
魏晋名士行事多潇洒,故有魏晋风度一说。魏晋风度下滋生出王谢风流,滋生出优游林泉与兰亭雅集,滋生出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更滋生出书法上由纪事或纪功等实用意义转向山水文辞的情感承载与传递。这是文人书写心灵之旅的开启。
“东坡道人少日学兰亭……至酒酣放浪,意忘工拙……”黄庭坚评苏轼书法时作如是说,这是宋人对“放浪形骸”的新诠释,宋人书家将“放浪形骸”的临界点推至“意忘工拙”。
同样是挟情感而书写,王羲之的优遊林下的“放浪形骸”,到了明代王铎的笔下,则急剧直变成了惊涛骇浪。王铎早岁也喜拟《兰亭序》,他能将意临后的书法与王字对影相合,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依傍,他要构筑出的是他王铎的世界!与魏晋王谢风流的优渥不同,王铎遭逢了乱世的仓皇、故国的飘零、贰臣的屈辱。尤喜晚岁王铎的书法,那是将酣畅的情绪推到了精神的临界点,如椽之笔在左冲右突中纠绞恣肆,既是淋漓的倾诉,更似在无奈中挣扎!
偶尔闲翻旧书,见有《兰亭论辩》一书,少年初读的思绪重涌心头。首有科学院郭先生据出土晋人石刻文字之实物以证兰亭序用笔之伪,学者以郭为马首者甚众,后则与其意见相左者有三位。形成两大对垒阵营,后者仅章行严、高二适、商承祚三先生。
原谅我当年不是一个专心的阅读者,以至于现在也搞不明白二派间到底是哪些语言属唯心史观,哪些属唯物史观。但这本论辩的书法理论书,却有实在的一个好处:图文并茂!当时为了论证《兰亭序》之伪,书中收录许多的碑帖图文,虽然大多是片断与局部,着实拓宽了当年我对碑拓的热情。其间,第一次惊喜地见到了《爨龙颜碑》,虽仅一页仅只有十五字,却入目着心。更有王珣《伯远帖》、王羲之《姨母帖》、李柏《李柏文书》、陆机《平复帖》等等,还有民间书法的许多图片也着实可喜,这在当年书法资料极为稀缺的情况下,尤为难得,也无意间予以我亦碑亦帖的观念。
如今,《兰亭论辩》早已退出历史的舞台,也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一段帷幕落下。然而回视论辩诸家,论有魏晋风者,吾唯仰高二适先生一人而已。神往先生“吾素不乐随人俯仰作计”的耿介,更喜其自况“二适,右军以后一人而已”的狂气。
先生斋联有云:“读书多节概,养气在吟哦。”晋唐宋元的书法,风规自远,令人悠然神往。明人的书法,激荡昂扬,更引时人共鸣。在如今如此快节奏生活下的我们,倘若挥毫作书能拥有“胸中都有一种性灵,所云神交造化”(高二适语),实为幸事。(唐子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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