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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丨张丰
(资料图)
复旦大学教授张力奋教授在一个群里发出一张互动海报,北大周其仁教授要在复旦讲“中国长期增长与现代化”,张教授说:“有兴趣来的,夹道欢迎。学校刚开放。”
▲复旦大学邯郸路校区门口张贴出的通知(图/复旦大学)
有点心酸,也有点感动,谁能想到,这是2023年中国大学重新向社会开放的第一步呢。
现在“校外人士”已经可以去复旦了,在大门口进行登记就行。这还谈不上真正的“正常化”,但是已经是中国大学里少数的了,大部分大学“校外人士”想进去根本不可能。
前两天,我在四川大学外面活动几次,路过南门一次、西门两次、北门一次。学生可以出来,而外面的人,仍然不能进去。那种拦截措施,表明大学还处在疫情防控之中。
大门的通道非常清晰:出口,里面的人可以出来;机动车通行口,老师们有专门的通行证可以出来;入口,必须本校通行证才能进入。如果校外人士想进去,就要提前申请办理相关手续,由校内负责对接的人员来把你领进去。
这个复杂的手续包括了某种责任制——出了事,可以追溯到相关责任人。
能出什么事呢,现在你在家自测新冠阳性,去医院大声说“我是阳性”,也没什么人理你。此前,防疫措施最严格的机构是医院,现在它们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目前,唯一没有恢复正常的是学校,特别是高校的封闭,显得尤为扎眼。
01
防疫的时候,大学最紧张,逻辑是这样的:大学是集体生活,一旦有人感染,病毒等传播会很快。大学把防疫逻辑推广到极致,学生在宿舍里上网课,某些时期很多学生甚至不能下楼。
但是,在去年底全国人民都在感染的时候,这个逻辑就不成立了。大部分大学都通过早一点放寒假来规避“校园感染”,但是回家过年的大学生,仍然像普通人一样阳了。
寒假开学,大学的“防疫特殊性”不存在了。很多学生都“阳过”,也恢复了正常上课;大学生群体都很年轻,比普通人身体要好,就更没必要担心外面的“社会人”了。但是人们发现,大学校门却没有变化,就像忘记疫情防控已经“结束”了一样,仍然在封控中。
▲排队做核酸的大学生们(图/网络)
如何解释这种现象?
有一些人在这种管控中获得了权力感。比如学校的保安部门,过去存在感不强,现在可以随意拦下教授、学生,盘问一下;而外面的人想进来,就更不可能。保安从“服务逻辑”进化到“管控逻辑”,他们的存在感大大增强了。
但是,即便是保安部门的领导,在学校也说了不算。学校的决策者在这种管控中,当然也能感受到快乐,不过也有一种可能,他们发现“疫情管控中的大学”更可爱了:更安静,更有秩序,大家也都更听话。总之一句话,他们爱上了管控。
大学不想开门,一方面是思维的惰性,“一旦放开,万一出问题谁负责?”;另一方面,则是一种管理的“升级”,疫情中的管理措施,逐渐内化成大家的日常思维,大学依靠的行政拨款和学生学费,这些都不会受到外界变动的影响。既然大家已经习惯并且爱上管控,为什么还要变化呢?
02
10年前,人们讨论的是“大学要不要围墙”,呼吁的是大学彻底开放,甚至拆除掉物理意义的墙,让人们随意进入。在中国,这当然有逻辑上的合理性,因为大学的办学经费,本质上是来自于纳税人——国有大学都是全民所有制,是属于“所有人”的。
除了“产权”性质外,大学的开放还有其内在必然性:大学应该是一个社会的“精神高地”,它们不但是教育机构,不但传授知识、教书育人,也应该探索新思想,引领社会创新。大学需要不断产生新想法,然后与社会进行互动,检验这些新思想。
在这种文化背景下,我们有一个独特的“旁听生文化”,一些没能考进大学的人,也可以到课堂听课,学习知识并且成才。比如后浪出版公司的创始人,就曾经是北大的旁听生,而90年代和00年代,在北大旁听并最终走向人生巅峰的大有人才。
图/图虫创意
但是,这种要求“大学开放”的趋势,在几年前似乎就出现了反转。北大、清华一度因为暑期去参观的人过多,限制人们进入。要知道外地中学生去北京一次,能进北大清华参观是一种多么珍贵的体验啊。
大学开始“关门”,原因有很多。人们普遍拥有私家车,开车去学校的话,停车就有问题,于是普遍开始办车牌,只允许教职工车辆进入;参观的人太多,影响教学秩序;外卖和快递进学校,必须管理(很多学校大门外,都出现过成堆的快递和外卖)。
可以说,在疫情前,大学就在走向封闭了。疫情给了管理者灵感,原来大学这样管,真的省很多事啊。
03
这导致一种局面:目前,中国的大学可能已经成为所有社会机构中最保守的了。这是我们这个社会最深刻、最重大的变化之一,只是很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
过去三年还造成一些后果:大学外教,一旦离开中国很少回来,于是大学里的外教变得越来越少;留学生也变少了,过去我走在成都九眼桥,能看到一些欧美学生,那是川大留学生;在建设路经常看到黑人和巴基斯坦人,那是电子科大的留学生——现在,这些基本看不到了,很多“中外教育交流项目”也名存实亡了。
大学里的讲座,外面的人没机会去听了。不久前,王笛教授回到成都,有一场讲座是在川大校内,是一个很好的题目,但是大家都没有在朋友圈转发,因为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而学校内的讲座,只需要老师打招呼,学生不管是否感兴趣都必须去——大学讲座,失去了那种竞争性,成为课堂的变体了。
▲川大老师对谈著名青年摇滚乐队“海朋森”主唱(图/“四川大学”公众号)
当然,现在学生们还可以到校外活动。但是,在一种日趋封闭的校园文化下,学生们到校外也缺乏动力,他们的外卖和快递,都会投送到大门口旁边,再走更远的路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了。
再加上考研、考公务员压力,让“本科”变成高中的延伸,“丰富的校园文化社会”,日渐成为一种美好回忆——美好,但不再必需。
和校门是否打开相比,大学这种精神上的“封闭”更让人担心。如果大学长期封闭化,会影响整整一代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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